Shadowburn

我问赫曼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他说,因为我怕黑,必须跟着你,不然这黑暗森林太可怕了。

9.現実を嗤う 02

外面的雨淅沥沥。音乐厅外部造型模拟着管风琴的形貌,雨滴随着时间流逝不断滑落,好似刺激的跳楼机装置,雨并不像是自愿的,更像是正在被管风琴裹挟。

雨从万米高空抵达地面时由透明色转为黑色,忍辱负重将管壁上的污垢都抹在自己身上,让自己与地面融为一体,灰飞烟灭。

它落下发出的咚咚响声加上随风起舞的树叶的管弦乐伴奏听起来像被施以火刑之人的哀嚎,优美悲怆得奏出一出悲伤的歌剧。


叶桑榆举目四顾,刚刚从音乐厅中奔涌出的人群,他们加入雨中交响曲的时机显得似乎不太合适。他们的衣服都被雨无情打湿,留下一个个扩散状的小点,好似责怪自己没有施以帮助;但是某种意义上,雨又是多情的,它们看上去像是在为林耀的决定表示不解,更像是在泄愤似的寻求自我毁灭。


总让自己想起年轻时不争气掉下的那几滴泪,和雨的自我献身一样毫无意义。所以他才讨厌雨天,雨天总能引发他矫情又谈不上浪漫的诡异联想。

叶桑榆思绪万千,与李暮影并排站在厅前等着他想引荐的朋友。


叶桑榆顺着烟雾方向看着李暮影的侧脸。明明暗暗的灯火中,李暮影一手插兜一手刷手机,今天他穿着一件烟灰色的高领粗线毛衣,毛衣很巧妙地中和了些许他的男性特征,与他总是对别人噙着笑的眼配合万分流畅。


李暮影与他讲话时总是夹枪带棒;眼睛也基本都是瞥着自己,又或根本就不会看自己。就像蒙娜丽莎的画像:在任何角度她似乎都在对你微笑,但是这也说明她在任何角度都对你没有一丝一毫其他臆想。


看着李暮影的侧脸,他的心情能不由自主的缓解许多,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也许是一瞬间的恍惚,也许是李暮影脸上那两颗恰当好处的小痣会让他想到盖茨比痴痴望着的那束光。

可是这束光总是一闪一闪的,有时候感觉近在咫尺,可大多数情况是远在天边。此时这束光倒像是进行过闪光融合现象,乖巧地一直站在那里等着他遥望。


李暮影在自己观察他的时候突然偏头看了看自己,眼中充满疑惑。与自己对视大概有三秒,他叹了口气,示意自己烟灰半截要掉了。

原来是看入神了。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现在对李暮影是哪种程度的好奇了。

林曜及时给他发的微信算是解救了他的胡思乱想。【鱼哥你来后台找我呀 (^▽^)】


李暮影刚刚随他踏入化妆室时就全明白了,“所以你知道他要弹《离别》,因为你认识他。”

叶桑榆不予置否,“你也应该认识他的。”

“不好意思,我对古典乐不像您一样造诣深刻。”

“我也没你说的那么深刻,我的意思是,牛皮纸袋里有。”


……好吧,他确实没看。

李暮影作为一个合格不爱学习的好学生,一向遇到这种功课都是突击预习的,本想周末晚上再补课记忆还能深刻点,结果周六就带他来见委托人了。

他也没有这么自恋,会觉得叶桑榆邀请自己出来玩。只是委托人是林曜确实有些让人惊讶。


“为什么要让我看情侣吵架啊?”林曜透过化妆镜的反射责怪两个人,薄唇撅起的样子像个八岁小孩。

林曜在下台后就把头发散着了,要是不出声,光只看个坐着的造型还挺像个上世纪TVB港剧的美女。

“不是情侣。”“没有吵架。”两个人的四字词语往外蹦的节奏都很一致。


“好啦,开玩笑的~鱼哥已经跟我说过你啦,你就是李暮影吧。我是林曜,前艺术工作者~”

原来是这么活泼的性格吗?

他还没来得及讲礼貌回复人家,叶桑榆就挑挑眉反问林曜,“那你现在是什么?”


“我想想啊。”林曜好似真在思考些什么,几秒后拍了一下手,“现在可能有点手残,需要鱼哥帮我绑头发!”

林曜明亮的眼眸一直盯着叶桑榆让自己都有点冷汗。啊这,传说中的绿茶屌么。


结果叶桑榆出乎意料地意外对这招很受用,他甚至亲眼见到叶桑榆把手套都脱下来了。

叶桑榆几乎在外面从来不脱手套,所以手呈现着有些病态的白皙。他径直走向坐在化妆台的林耀,用手指把林曜的头发轻轻梳通,以近似爱抚的方式拢了拢散落在肩膀两侧的发丝,算得上是灵活的给林曜梳了个漂亮的马尾。


“哎~这是又去蓝翔进修了。”林曜似是对这个造型很满意,他左摇右摆对着镜子欣赏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

先偷偷用近似得意的眼神看看李暮影,又带着湿漉漉的眼神,颇为娇羞的瞧瞧叶桑榆。


“诶~哥哥给我绑头发绑的这么漂亮,你男朋友不会生气吧?”


……艹,李暮影实在忍不住在心里骂人了。 

叶桑榆听着还咧嘴笑了,轻轻拍了一下林曜的头,根本没用力,“别胡闹了,不是男朋友。瞧你给人吓得。”

……这次轮到林曜在心里骂人了。

“你他妈这么大的事儿干嘛不早说啊?”

“我看你演得挺像个奥斯卡男演员的,演够俩小时剪剪打算录一段送审呢。”



林曜站起来和李暮影差不多高,几乎都平视。他自觉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叫你影哥行吗……我以为你俩是那种关系呢……”

林曜的身上散发着一些优雅高贵的玫瑰和红酒的味道,眼神也恰当好处的像支娇滴滴的玫瑰,让人难以介怀,好像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李暮影是俗人,李暮影也会原谅的,所以他开口道。

“没关系,是他的问题,没第一时间跟你说清楚。”


“你俩倒成一丘之貉了。”

这个演技拙劣的“他”装得好像颇有些不满,对融不进去小团体还抱怨上了。

林曜一听李暮影没有介意自己刚刚的言行,豪放的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我请你吃饭赔罪!稍等我一会!我去换件衣服!”



“怎么样?”叶桑榆问道。

“什么怎么样?”李暮影一头雾水。

“我说,他人看着怎么样。”

“噢~怎么,我说他不靠谱你就不跟他交往了?”李暮影抬起头,浅褐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叶桑榆。

这表情如果给赵明郎看到又要想起毒蛇吐信子了。


叶桑榆低头看着他也丝毫没输,“看得出来你还挺喜欢他的。”

他意识到自己今天这种不舒服是从何而来,好久没怼过这小子心里就像塞进个十公斤铁块。老是没完没了的揣测自己在想什么,还非要让自己肯定他是对的。


好吧,有时候他确实是对的。

于是他凑近叶桑榆,摆摆手让叶桑榆低头。叶桑榆也很听他的话,像一只被驯服的乖乖拉布拉多。


他如法炮制在演奏会现场叶桑榆对着他耳朵进行的过界行为,也学着吹了口气,对着大型拉布拉多讲,“是挺喜欢的,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啦。”


叶桑榆看上去很震惊,甚至捂上了自己的心口,重新戴好手套的手还找了张化妆桌支撑。

这一套动作搞得他有点束手无策。场面一度像上青楼摸了老鸨不是用来接客的女儿。


同时他内心其实也是沾沾自喜的。不会吧不会吧?这就受不住了?他正沉浸在自己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喜悦中,在心里不断喊YES。

结果叶桑榆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如既往的磁性声音回应他的调戏,“真可爱,心脏都痛了。”

李暮影被膈应的难受,无意识用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


讲道理,如果时间线推到刚认识这小洁癖的时候,李暮影绝对不会认为他俩有能坐一桌吃饭的机会,更别提还坐一桌吃火锅。

他在那还琢磨一会——叶桑榆一口不吃?但是这不太合逻辑,不可能平常没应酬,应酬一口不吃有点关门送客的意思了。难道是事前商量好了?

后来又自嘲无聊,关注这些做什么。他吃不吃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其实是自己想的太偏了,忘了吃火锅的时候有个叫公筷的东西。

叶桑榆本来平常就话少,自己又在想东西。基本是林曜一直在叽叽喳喳的逗哏,他俩一直在捧哏。

“影哥!你好不好奇鱼哥跟我怎么认识的呀?”

……其实他也不是很好奇吧,但是看着林曜会讲话的桃花眼实在是张不开嘴说不好奇。

“你说。”这个你说就用的很好。如果说好奇,好像是好奇他叶桑榆似的,但是你要说不好奇,又有点折损林曜面子。


林曜刚要滔滔不绝地讲起时,他的手机屏幕刹那亮起。

来电显示为“冯婉仪”,屏幕只是亮起几秒钟,但是林曜突然有点神经质的从封口袋中抽出手机划动。



来回查看大概一分钟后,他抱歉地对两人笑笑,“不好意思鱼哥,我这有点事,今天饭我请客,你俩吃好哦~”

叶桑榆摆摆手,“急事?”

“嗯,急事。”

“需要我送你吗?”

“不需要啦,你俩好好吃饭吧。周一见咯!”



“看到了吗?”叶桑榆放下筷子问李暮影。

“冯婉仪,对吧。”李暮影并没有打算掩饰自己偷窥到别人隐私的事实。

“看样子她是我们案件的另一个主人公了。”叶桑榆摆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拿着勺子准备喝老酸奶。

李暮影沉默片刻问他,“酸奶哪儿拿的?”


“你还是多吃点肉吧,瘦的像具小骷髅。”叶桑榆嘴里正在嚼酸奶,所以他的发言有一点口齿不清。

在他面前可以说是没有什么富家公子哥的形象,说好的食不言是从来没有见过。


李暮影发现他“关心”自己时,自己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所以他摆出一副自认为天使般的微笑回道,“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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